▲医务人员为医学观察人员测量体温。深圳晚报记者杨少昆摄
▲工作人员为医学观察人员送餐。深圳晚报记者杨少昆摄
▲工作人员对酒店大堂进行消毒。深圳晚报记者杨少昆摄
原标题：留观酒店的30个日与夜
深晚记者独家记录福田区南园街道健康驿站的战疫故事
深圳晚报2020年3月5日讯 “再见了，我的亲人们！”2月29日9时48分，在“南园街道留观酒店爱护群”里发出这样一条信息后，肖文坐上了回家的车。
福田区南园街道留观酒店位于辖区的维也纳酒店，在深圳，它有一个特别的名称——南园街道健康驿站。南园街道健康驿站由南园街道办事处主办，市公安局福田分局南园派出所、安保公司、维也纳酒店以及驻点医院共同协办，共有工作人员53人。2月1日南园街道与酒店正式签约，2月5日健康驿站正式启动，截至3月1日，累计接待集中医学观察人员58人，临时医学观察人员343人。
肖文就是临时医学观察人员中的一员，“在健康驿站的14天，是我来深圳的15年里，第一次在自己家之外感受到家的温暖。”
1
每天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师傅，麻烦明天早上安排80份早餐，有几份要无糖的，辛苦了。”2月29日晚上11时，杨鑫给金碧轩酒楼的负责人发去一条订餐信息。杨鑫是南园街道退役军人服务站的一名工作人员，自健康驿站建立后，除了街道日常工作，他还负责驿站的餐饮保障工作。
3月1日8时30分，一车热气腾腾的早餐被送到健康驿站，酒店工作人员邹庆涛和乃学磊穿戴好防护装备，将早餐整齐地码放在餐车上，开始给38个临时医学观察人员送餐。“这还不算什么，最多时餐车都装满了，我们上上下下运了整整三趟，花了一个半小时，那时进行医学观察的有100多号人。”邹庆涛说。
每个医学观察人员房间的门口，都摆放着一把红色的塑料凳子，作为无接触物品放置点。邹庆涛放早餐，乃学磊摁门铃，一样的送餐流程会在一天中重复三次，分别是8时30分、12时和18时。“我们另外还有5个加送时间段，但只要客人有需要、人手够，我们不管什么时间都会送。”邹庆涛说。
在邹庆涛和乃学磊送餐前，酒店客房部工作人员张金花已经对电梯进行了一次消杀，下一次消杀是两个小时后。在这个时间空隙，张金花来到一间客房，这间客房的医学观察人员已在前一晚离开，消杀公司对客房进行了专业消杀，张金花需要清理出客房，为下一位人员的入住做好准备。
刚换好被罩和床单，张金花的护目镜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平常打扫一间客房30分钟，现在差不多要1个小时。”为了让雾气尽快散去，张金花放缓了自己的打扫动作，也更细致地用吸尘器和抹布清洁每一个角落。
9时15分，驿站医疗小队的成员方丹琴医生和金华巧护士准备给医学观察人员进行第一次测量体温。穿过酒店7楼的消防通道，方丹琴和金华巧来到位于另一侧走廊的8721号房间，穿戴好防护衣物。
“你好，出来记得把口罩戴上。”“等一下，马上来。”在不少医学观察人员的房间门口，邹庆涛和乃学磊送的早餐还在凳子上冒着热气，“记得把早餐拿进去吃。”测完体温，方丹琴细心地提醒道。
测体温的过程中，方丹琴的手机响个不停。“我1月22日坐火车路过湖北，但是昨天回来时没有经过湖北，这种情况要不要做核酸检测？”“你等我电话，有处理结果马上告诉你。”刚接完医学观察人员电话，方丹琴就忙着把当天最新的人员统计数据和信息发送给上级部门。为了及时解答医学观察人员的疑惑，方丹琴到驿站的第一天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所有人。“现在手机离不了身，每天光对手机进行消毒就要十来次，听筒都已经不行了。”一个小时后，医学观察人员的体温测量全部完成，方丹琴和金华巧感觉自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10时左右，酒店前台黄美烨刚给电梯按键更换完防护膜，就收到了微信群消息，“两瓶水，两支牙刷，浴巾，毛巾，厕纸，谢谢。”黄美烨紧盯着微信群和前台电话，随时准备为医学观察人员送去他们需要的物品。
11时30分，杨鑫带着满满当当的午餐来到驿站，“今天伙食不错，腊肉炒咸鱼、豆角茄子、海带，还有紫菜蛋花汤”。
下午，一名解除医学观察者离开后在微信群发消息，“已经安全到家，感谢所有工作人员的照顾，这些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随着夜幕降临，医学观察人员相继进入梦乡，但医护人员和驿站其他工作人员的房间仍旧灯火通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2
“刚开始，说不怕那是假的”
“从创建到现在真的太不容易。”吕志军告诉深晚记者，如今井然有序的健康驿站，也有一个万事难的开头。
“停止休假，立即返回街道参加疫情防控工作！”1月25日14时，南园街道社会管理办公室的四级主任科员吕志军被紧急召回。找一家酒店，对密切接触者集中安排进行医学观察，是他的第一项任务。100间房以上、有独立停车场，这两个条件一出，吕志军想到了辖区的维也纳酒店。
1月26日，面对前来沟通的吕志军，酒店总经理唐中元的第一反应是“不太愿意”。“作为酒店的管理者和经营者，有太多需要顾虑的地方。”但几经思量之后，唐中元还是决定出一份力。
2月1日，酒店与街道正式签约，成为南园街道健康驿站。
“密切接触者来了流程怎么走？医疗垃圾怎么处理？污水怎么消杀？”酒店定下来了，但一连串更严峻的问题也急需解决。
没有任何先例可循，吕志军只能根据2003年他在部队抗击非典时的经验，确定了“医护为首，四方合力”的建站思路和“一楼无医护，专业做专务”的工作流程。一楼大堂“无接触”办理入住手续，由街道、酒店、安保人员配合完成人员信息核对、物品消杀、指导客人自取手套口罩房卡上楼，医护人员仅在对应楼层大厅对密切接触者进行医学检测。
如此一来，一方面极大地减少了医护人员的工作任务和压力，另一方面也为入住人员营造了一个相对舒适的第一观感。
为了检测这套流程的合理性，杨鑫临时扮演了一回“医学观察人员”。“来来回回预演了几遍，大家很快就把流程捋顺了。”吕志军说。
2月5日，驿站正式启用接待密切接触者。
“刚开始，说不怕那是假的。”唐中元告诉深晚记者，正式启用前，为了消除工作人员的恐惧心理，酒店花了一个星期进行培训，唐中元更是从一开始就住进了酒店，给员工“稳定军心”。酒店的8719号房，既是他的办公室，也是他临时的“家”。
“我的员工都在一线，我必须陪着他们。”酒店目前在岗的24名员工中，大多是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没有一个退缩。”唐中元的语气充满自豪。
不但酒店的工作人员怕，面对未知的一切，驻点的医务人员一开始心里也没底。2月27日，刚结束振兴宾馆健康驿站的工作，由深圳市中医肛肠医院的方丹琴、殷煜舒、谢敏珆和金华巧组成的驿站医疗小队来不及休整，就接替福田区妇幼保健院的医务人员，开始了在南园街道健康驿站的工作。
“记得有一天，从晚上八九点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八九点，收了将近90个人。”方丹琴眼中闪过一丝疲色，“我们也怕出现感染者，这意味着要被隔离14天，对有家庭的医护人员来说，压力比较大。”
医务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吕志军更是形容自己“像个陀螺团团转”。
2月14日晚，根据福田区“关口前移”政策，健康驿站从集中医学观察点转变为重点疫情发生地返深人员的临时医学观察点。
街道需要安排车辆转运重点疫情发生地返深人员，正当吕志军为车和司机犯愁时，一位曾在健康驿站住过的租赁公司老板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天就提供了一辆汽车供街道免费使用。
车有了，但聘用工资从一个月1万元涨到1．5万元，司机人员还是招不到。在“千金难求一司机”的情况下，吕志军主动承担起转运任务。2月15日和16日，深圳降温，下起暴雨，吕志军连续两天晚上转运人员7批共16人次，“特别是15日那天，接了三批人，分别是凌晨2时30分、4时30分、6时30分到的，等送完人，一个通宵就过去了。”
“硬汉”是杨鑫对吕志军的形容，但连轴转，让军人出身的吕志军也有些吃不消，“1998年抗洪抢险那时候，随便熬，现在才两天就不行。”
2月17日，终于招到了司机，吕志军才松了一口气。
3
“春天来了，希望给下一位客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2月15日，肖文因为工作需要，在获得公司盖章的接收证明和当地开具的通行证后，开始返深。8时30分，肖文到达福田区莲花街道康欣社区，当时，社康中心、社区、民警等工作人员都正在等着他。拿到医学观察通知书后，肖文直奔酒店，走完消杀流程，住进了1001号房。
晚上，肖文核酸检测结果出来：阴性。疲惫和紧张的情绪在得知结果的那一刻一下子烟消云散。
肖文是南园街道健康驿站任务转换后，第5个进“南园街道留观酒店爱护群”的临时医学观察人员，“正规”是他对驿站的第一感受，在受到来自医护人员、街道工作人员和酒店无微不至的照顾后，这种感觉变为了“惊叹”，“他们考虑得太细致了，连上厕所都有消毒片”。
有同样感受的，还有8938号房的刘也和1008号房的张军。刘也是中建三局总承包公司华南分公司的员工，疫情发生后，他和20名建设者一起赶往武汉，支援武汉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建设。健康驿站是刘也在2月15日回到深圳后，落脚休息的第一站。
张军也是支援湖北的一名志愿者。春节期间，他主动前往湖北做志愿者，等结束志愿工作，拿着志愿者通行证准备回家时，他才得知居住地的医学观察酒店基本已经住满，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张军拨通了深圳的电话，“没想到一切都很顺利”。2月27日晚上，入住健康驿站的张军叫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石锅拌饭外卖，一扫连日奔波的疲劳。随后，他在朋友圈写下自己的医学观察日记：“在深圳，仅凭一张居住证，我便能得到合法的收留。深刻感受到深圳的包容性，这里的社区工作人员很礼貌，也很友善，体现出对人的平等尊重，对处于危难群体的关怀。个人觉得这些工作，彰显了深圳的城市软实力。”
2月29日上午，得知张军在湖北支援的经历后，方丹琴给他送去了一份水果，“张军是勇士，但在这里接受医学观察的人，都很辛苦。”考虑到这方面，晚上7时，医疗团队给所有医学观察的人员都送去了爱心水果，并附赠了一张“心灵鸡汤”：“这世界如此美好，值得我们为之奋斗。驿站的朋友辛苦了，我们在为之奋斗的是我们共同拥有的城市和国家。”
2月17日，为了让医学观察人员有更好的居住感受，吕志军带来了几盆绿植和一批书籍，“大家放心借用，不用归还，欢迎打包带走”。
让邹庆涛印象最深刻的是2月7日，那天是医学观察人员李小航的7岁生日，驿站工作人员隔着房门和屏幕帮他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光蛋糕我就送了3趟，除了他父母买的，还有南园街道和我们酒店送的。”邹庆涛说。
部分医学观察人员从焦虑疑惑甚至愤怒，到慢慢理解和感谢，吕志军感受着这些变化。“我也被投诉过，但对于他们的情绪我都可以理解。每一个到驿站来的人，我们都把他们当做‘家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工作做好了，别人都能感受到。”在吕志军看来，先有理解，才会配合，最后是支持。
除了解答各种问题，更多的时候，吕志军都在“南园街道留观酒店爱护群”跟医学观察人员一起“插科打诨”，“现在群里还有一百多人，其实很多人已经解除医学观察了，但大家都舍不得退群”。
在这种乐观温馨氛围的感染下，肖文慢慢成为了爱护群里的一名义工，主动给新入住的人员科普健康驿站的各类事项，在他看来，这个临时组建的大家庭就是能让人忍不住去为它做点事。
2月29日，肖文离开酒店时，将发了新芽的绿植放置在酒店的窗台上，早晨的阳光穿过窗子，一抹新绿格外耀眼，“春天来了，希望给下一位客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驿站，意为临时歇脚之处，在疫情的特殊时期，成为了爱与包容的港湾。南园街道健康驿站大堂一块名为“驿站剪影”的板子上，贴满了温馨寄语：“感谢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连日来的照顾，让恐惧的心安定下来，祝大家继续在深圳快乐地工作生活。”“我们看到深圳的担当和勇气，看到‘来了就是深圳人’的大度，那些让我们温暖的时刻，那些相依相伴的日子，有医护人员、工作人员的守望相助。”“这里很温暖，大家一起加油，春暖花开，大家要相聚。”
吕志军告诉深晚记者，“等疫情结束，我们准备在酒店办一场聚会”。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部分采访对象为化名）
深圳晚报记者周婉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