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文学翻译像是带着枷锁跳舞”
1947年,高莽翻译了根据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改编的剧本《保尔·柯察金》。此后,马雅可夫斯基、吉洪诺夫、苏尔科夫、唐克、阿赫马托娃、叶赛宁、曼德尔施塔姆、帕斯捷尔纳克等俄国作家的中文翻译作品都曾出现在其笔下。回忆翻译事业的缘始,高莽说,他是在学校即将毕业时,由于对俄罗斯文学的爱好,便试着进行翻译。所译的第一篇作品是屠格涅夫的散文诗《曾是多么美多么鲜的一些玫瑰》。当时他反复地读了原文,从字面上理解了散文诗的内容,便用自己仅知的词汇开始翻译。然后还以“雪客”的笔名把译稿寄给了当地的《大北新报》。没有想到过了不久,译文居然见报了。那时是1943年,他年仅十七岁。“我以为发表一篇作品并不难。这事刺激我继续翻译了几篇,有的发表了,有的如石沉大海。”
高莽译著,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S.A.阿列克谢耶维奇力作《锌皮娃娃兵》。
1946年,高莽认识了从延安来哈尔滨的文艺工作者,并参加了中苏友好协会的工作。据介绍,中苏友好协会当时是党领导下的一个群众团体。友协领导下有报刊、书店、影院和各种文艺活动组织。工作不分你我,大家都争着干,无所谓上下班制度,办公室就是寝室。“翻译、写作、绘画、编刊物、布置会场、画广告、管理图书……只要工作需要我就高兴地去完成。”
当时由于友协的合唱团要演唱新的歌曲,于是高莽便着手翻译苏联流行的歌曲的歌词。据他回忆,他前前后后译过大约几十首。译后交给来自延安的刘炽、瞿维等音乐家们配乐。“他们开始直皱眉头,告诉我歌词不能随意翻译,很难配曲。在他们指导下我才明白翻译歌词必须把每行歌词分成音节,并按音节译出原文;还必须把译文中的重音安排在原来的重音词的音节上,否则词与曲要表达的感情就不一致了。如果当时学一学诗学,学一学音乐,也许不会盲目地或机械地翻译,可惜我没有用心去钻研,翻译只停留在实践阶段上。但,有的歌经过他们配乐之后,曾流传一时。”
对于1947年翻译的剧本《保尔·柯察金》,高莽坦言,其实那时他还没有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部小说。因为觉得剧本中全是对话,觉得翻译剧本似乎比较容易些。而当三年以后,他在北京青年艺术剧院观看这部话剧演出时,发现对话中有些东北土语,相当刺耳。那时才理解,文学作品中的语言是艺术,不是每句话都可以印在书上或搬上舞台的。
然而,令高莽更加深受触动的是,1948年,他翻译了冈察尔的短篇小说《永不掉队》。这篇译文曾一度被选入语文课本。三十年后,1978年,他将后来译的冈察尔其他短篇小说和《永不掉队》合编成一本集子。有一位朋友读后,对他说了一句话:“你的文字三十年来没有进步。”这对高莽来说相当于当头一棒,使他警觉起来。“我检查自己的译文,认识到朋友的话是中肯的。从此我认认真真地学习名家们的译著,学习他们的文字、他们的翻译技巧。”高莽曾经感慨地说,多少年后,当翻译的作品多了些,积累了一点经验,知道从事文学翻译不仅要精通作品原文,理解它所表现的思想,它所反映的生活和文化内涵,而且还需要很好地掌握母语,要学会转化,又要善于创作。“文学翻译像是带着枷锁跳舞,在受到原文限制的情况下,仍然要展示出舞的美姿。文学翻译是项极其艰难的脑力劳动。到了晚年,甚至有些不敢动笔,总觉得对原文没有吃透,用汉文表达不尽原意。”